Thursday, June 14, 2007

Yoo Hoo! Mon Amie ! (Takaroa)

Dear all,
 
  剛離開Vaitahu,風力就減弱下來。我們看見一群小鯨魚在海面跳躍,我以為牠們是大海豚,可是Holger說牠們的鼻子不一樣,是Pilot Whales。
 
  除了哥倫比亞的風暴之外,天候持續良好。別人都很討厭赤道無風帶,我們則不然。從Galapagos開始,我們都沒有暈船過,船行很慢,但是平穩的很。大多數人都希望早日抵達目的地,可是我們喜歡平靜的海上生活,只要天氣不麻煩。
 
  每天悅彤跟著我夜間警哨,做麵包,曬香蕉。我們的午餐是柚子,柳丁,和椰子,因為我們不希望丟棄任何Titi, Augustin的禮物。香蕉一起熟透,我們開始吃大量的香蕉,做香蕉乾,烤香蕉蛋糕。日子很平靜。離開台灣時我便決定不帶很多中文書,才能逼迫自己看英文小說,到目前為止,我越看越快,欲罷不能,半夜時悅彤比我睡的久些,我就拿著手電筒快樂地閱讀。
 
  因為無風,通常三四天的旅程花了我們六天。最後悅彤受不了香蕉和罐頭食品了,她說,"媽媽,我們為什麼早上都不吃麵包啦?"晚餐時宣告:"我比較喜歡有雞皮的那種雞!"其實我何嘗不想煮"正常的"晚餐,可是冷凍庫壞了,Vaitahu又不賣青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5月13日傍晚,陸地清晰在望,我們放下帆,等天明再進入。14日早上9點多,我們駛過強勁的海流停靠在Takaroa的碼頭。
 
  Takaroa是珊瑚礁島,有相當的危險性。整個環礁只有一個入口,潮差自單一入口出入,因此強勁的海流幾乎從不中斷,唯有島內外海水將近平衡時,水流才會減弱。12年前Dharma Bum II只有一個13馬力的引擎,被潮流吸在邊緣,Holger開著引擎,勉力平衡著,我們才沒有撞上散佈在四處的礁岩。這次Dharma Bum III有兩個40馬力的引擎,情況不可同日而語。
 
  首先,我跳下船倒垃圾,並去找商店。結果失望極了,因為店裡冷凍庫空空如也,而且這裡依舊沒有青菜。我問了12年前就認識的奧地利老闆,他說上艘來自大溪地的輪船沒有帶冷凍雞肉,所以沒有。可憐的悅彤還是得繼續吃沒有雞皮的雞。
 
  Holger去找Pita,他也搬了家,從村裡搬到了以前我們去過的渡假小屋。於是他搭便車去找Pita,我則帶悅彤去看魚玩水。魚群甚多,且色彩鮮豔,悅彤坐在淺水處抓蝸牛,撈亮藍的小魚,玩的不亦樂乎,我擔心她曬傷,於是強迫她回家。然後我想,船後面有陰影,可以帶她去游泳。入水後,才發現多危險,我一手拉著船,全身就水平漂在船後,海流太強,我試著放手一秒,就花了極大力氣才游回來;悅彤不願意被我拉著,可是若她不小心放手,立刻會漂走,我絕對無法救她回來,所以我又逼她回船上。
 
  至此,我已快累昏了,因為悅彤被罵多次,開始生氣不再聽話,於是Holger帶她上岸騎腳踏車。岸邊有好幾個小朋友,他們也有著問不完的問題,可是他們和Vaitahu的孩子很不同。首先,他們說一些英文髒話,問我那是什麼意思,然後,他們不知為何,講幾句話就朝地上吐一口口水。
 
  傍晚,Pita帶著他的女友Lucie來了。帶著可口的蛋塔,可是悅彤不領情,逕自吃著Holger搭便車時烤麵包師送他的法國麵包。我們敘著舊,Pita不時說著,"Mon amie!  Mon frere!"搖著頭無法相信我們會回來看他。12年前他的兒子George還是個孩子,現在他的妻子肚子裡有個男寶寶,42歲的Pita很快要升格做爺爺了。
 
  我們約好第二天前往他的住處停船。因為岸邊狀況很差,到處是蚊蚋,12年前還有米麵粉蟲爬上我們的船。晚上青少年來了,推著音樂車在岸邊跳舞聊天。我們有點失望,12年前這裡的人自己彈奏,奇形怪狀的樂器創作出特殊的音樂,現在這裡的人依舊喝酒抽大麻,但是只放起流行音樂來充數。
 
  早上我去其他兩家商店,找到了點冷凍羊肉和一些高麗菜,可是蛋要等下午的飛機送來。Holger無法等待,因為潮汐平衡的時間很短,我們得立即出發。Pita當然沒來,從以前的經驗我們就知道他不是很可靠的。我們戴上偏光墨鏡,Holger掌舵,我在前方指揮方向。Takaroa環礁是世上最大的黑珍珠產地,所以我們要避開的不只是珊瑚礁,還有浮球,纜繩,當然絕不可以撞到珍珠貝,賠都賠不起。我小心翼翼看著海面,直到看見一個沉沒在水中的浮球,我心臟停了一拍,大叫,"Stop!  Stop!"Holger立刻把操縱桿拉到中間,還好纜繩沒絞進推進器裡。
 
  找到了Pita的家,Pita跳下水游過來指揮停船。他要我們把錨放在珊瑚礁岩上,可是這樣就得把船開的很近,撞上去就慘了,所以我們很擔心,Pita在海裡抱著錨游泳,累的半死,經過數次前進倒退,幾次功敗垂成,才把船停好。第二天Pita又帶了纜繩和浮球,把船的四角拉住,於是Dharma Bum III變成了隻四腳大蜘蛛。 
 
  Lucie在珍珠場工作,Pita則待在家。這裡的房子是自供水電的,因此家家戶戶裝設著超大的水塔,屋頂製作著溝槽水管,連接到水塔去,以便在下雨時接水。Pita有很多太陽能發電板,分期付款15年。有些家庭則選擇發電機。我到他家借洗衣機,他的洗衣機是半手動的,洗好後移往脫水機,拿出來泡水用手洗去肥皂後,再脫乾一次。他的家也很基本,客廳的一角是廚房,擺放著爐子,冰箱,電視,沙發,和茶几。一間臥室,裡面只有床墊,沒有櫥櫃。最後一間是廁所,要沖馬桶得從外面提水。
 
  12年前我其實不喜歡Pita一夥人,他們非常友善,但是生活慘不卒睹。Takaroa的一日很早開始,人們5點上班。所以Pita這群人就4點起床,7點開始喝酒。有時喝全天,有時會克制一下。Lucie說,週末時幾乎全島喝醉,到商店的酒賣完才停。喝醉的青少年會拿石頭砸房子砸船,小偷也會藉著醉意出沒。Pita和另個久識的朋友Lucky Luke都說星期六要來拜訪,結果呢,一個人都沒出現。星期日上午,我們去岸邊時,他們對星期六的事隻字未提,雙眼發紅已喝醉了,而且仍在繼續喝著。整日只吃些垃圾食物,最健康的食品是罐頭香腸與義大利麵。
 
  但是他們對我們很好。無從改變他們的生活,我們還是請他們到Dharma Bum III喝酒,不過,我放些柳丁和蘇打餅乾加起司在桌上,希望他們至少墊墊肚子。不贊同又奈何?這裡屬摩門教,宗教的力量不夠,Pita的父親也放棄了說教,我一個外人又能改變什麼?
 
  離開前他們送了一大堆黑珍珠,足夠悅彤做項鍊耳環和手鍊,還有一株貝殼黏起來的珍珠樹,我們這種沒品味的人根本不配擁有。Pita來幫我們起錨,可是天氣極差,風雨不斷,於是我們決定改第二天再走。
 
  5月23日,一個無雲的晴天,Pita再度游過來幫我們起錨離開。原本打算前往另個環礁島,但因引擎底座鬆動待修,決定立即前往大溪地。悅彤結束了9天在Takaroa被Pita,Lucie以垃圾食物寵壞的生活。可惜的是,島上仍舊沒有雞和蛋,雞皮得等到大溪地囉。
 
 
 
 
悅彤語錄:
"為什麼別人的boat都在land?"我聽不懂,皺眉問她:"What do you mean?"Ulani手指著Pita的"房子":"就是啊妳看,Augustine和Pita叔叔的"boat"都在land啊!"

Vaitahu

Dear all,
 
  CanKata,加拿大雙體船,船主夫婦曾幫助我們過巴拿馬運河。
 
  他們的船是37英尺Privilege, 而我們的是39英尺Privilege,兩艘船十分相似,不過CanKata新的多。Darrel和Loretta兩人都是退休的公務員,月領退休金,不必擔心旅行經費。他們最特殊的地方是:特別乾淨整齊。
 
  我們在Hiva Oa還在擔心錨是否穩定時,他們進了港。相逢的興奮還沒過,他們先詢問到哪裡洗衣服。第二天,兩人努力刷洗了船底;第三天,Loretta聽從了我的建議,用手洗了衣物床單。CanKata是那種好似無人居住的樣品船,永遠看來完美無瑕。
 
  我們相處的很好,雖然Loretta半開玩笑地說我和Holger大概是港內最髒的船了。我們一起航行到Hana Moe Noa;當他們釣到一條巨大的Wahu時,分給了我們一大部分;當然,我們也常去CanKata或別艘船,或者邀請別人來我們的船小酌並欣賞落日。當悅彤被蜜蜂螫時,是Loretta幫她噴上了止痛劑。
 
  奇怪的是,當我們提到要去Tahuata島上的村落Vaitahu時,Loretta不解地問,"What for?"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其他的船也都缺乏興趣。
 
  Holger和我都認為,旅行最特別的地方就是得以了解各地文化,但是,現在搭帆船旅行的人大多是退休人士,想法與我們大不相同,大部分的帆船可區分成幾個族群,說英語的,說法語的,和說德語的。很多艘船選擇一道航行,稱彼此為body boat,只對自然景觀有興趣,想交往的只有其他的船主。我們其實有點失望,旅行至此仍遇不見志同道合的朋友。
 
  Vaitahu靠山面海,岸邊豎立著新蓋好的尖塔教堂。熱帶陽光照射著高聳的山脈,在海面上投射下巨大的,陰涼的影子,教堂傳來渾厚鐘聲,岸邊傳來孩童戲水笑語,一片祥和景象。不過山脈擋住了貿易風,使港內吹來的下降風(Katabatic Wind)變的十分強勁,加上水深,因此不利定錨。我們剛到的前兩天,碰巧有很高的海洋深浪,我一上岸,就被浪打到全濕。雖然悅彤連腳趾都沒沾水,還是被嚇到,後來每次要上岸都哭。
 
  去拜訪老朋友前,我們也很擔心不受歡迎,但是一見面,就發現他們依然熱情好客。12年前,我們在Vaitahu認識了Ronald, Augustin, 和Titi。Ronald仍舊住在村子裡,而Augustin和Titi一家搬到了半山腰。Ronald立刻認出了我們,拿出一堆柚子要給Holger。當我們去Titi從前工作的雜貨店找她時,發現她早已不做了,初識的老闆娘立刻熱心地載我們去Augustin和Titi的家。
 
  Titi一見到我就認出來了,畢竟他們沒有別的中國朋友。12年過去,歲月在四人臉上刻畫了痕跡,我們多了悅彤,他們則從兩個孩子增加到了七個!
 
  他們是非常虔誠的天主教徒,每餐飯前一定禱告,載我們上山兜風時,有個小教壇,他們也停下車來禱告。玻里尼西亞人非常能吃,也很喜歡請我們吃飯,Titi和Augustin家裡的巨大飯鍋我只曾在自助餐廳見過。他們每餐飯量都很大,5歲小女孩就可以和我吃一樣多。他們也有著吃不完的食物,後院裡的柳丁,香蕉,柚子,檸檬,龍眼,及其他不知名的水果,都吃不完落了一地。於是,大多Vaitahu人都很胖。當地人也很早生育,女孩大約16到18歲生第一個孩子,接下來約每兩年生一個。Titi比我大一歲,但是她缺了很多牙,龐大的身軀,日曬的皺紋,都讓她顯得比實際年齡大。他們13歲的大女兒在Hiva Oa上學,會說淺顯英文,初次見面時,她指指悅彤再指指我,問:"Sister? Mother?" 夠誇張吧?!
 
  Vaitahu的孩子們是歡樂的一群。他們對悅彤總有著問不完的問題,問她幾歲,會不會算數,Holger告訴他們悅彤會從一數到三十,他們則很驕傲地回答,他們會算到一百。每天放學,海邊有許多小朋友游泳,時常沒有大人陪,大孩子就負責照顧小孩子。Titi, Augustin的5歲女兒就帶著2歲兒子四處跑。孩子們也很樂於助人。Holger去岸邊接水時,大家都搶著幫忙,於是Holger只看著他們把水裝好,放進我們的小艇,他自己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若是沒有法國政府的經費,整個島嶼應會相當不同。商店裡每樣東西都貴,而本地的出產只有水果,椰子,香草,和Noni。玻里尼西亞人有任何東西都會和親戚朋友分享,Titi說,他們從不需為孩子們買衣服。而食物也是,一家宰羊,很多家都吃羊肉,一個人去買法國麵包,絕對是買三四十條。而醫療在此完全免費,由政府義務提供。這裡的生活無憂無慮,但是人永遠不會滿足,很多人有酗酒問題,還好信仰的力量也很大,信徒大多過著有序的生活。
 
  我們也很想留在這裡,只是不會想住很久,因為沒人可以談話,也因為悅彤的未來。我們渴求認識知識份子,但是在此知識無用。我們學會了如何製香蕉乾,如果繼續待著,當然也能學會其他的食品加工,可是在Vaitahu,知識不如力氣,也不如泳技。當地的孩童兩歲就在充滿尖石沙礫的海水裡玩耍,而悅彤快三歲半還害怕的半死,需要大孩子攙扶。反之,有些村民前往大溪地討生活,卻發現他們的技能沒太大用處,而城市裡的玻里尼西亞人也遺忘了分享的文化......
 
  我們常常和Titi, Augustin吃午餐,離開前的星期日則和他們全家及Ronald全家一同去野餐。上完教堂Titi和Augustin盛裝來接我們,他們上教堂很慎重,穿上最好的白衣,女孩頭上戴著花或花環,頸上掛著貝殼項鍊。孩子們一上發財車就吃起零食起來,把乾淨衣服弄的斑斑點點,悅彤立即加入,當然也弄得一般髒。我們先回他們家準備食物,一鍋鍋的食物被搬上車,最後還搬上嬰兒床。車子開到海邊,架上已經烤著無數的雞腿,烤熟後再擺上滿滿的牛排,然後香腸,然後魚。當然還有一大鍋麵,一大鍋飯,一大鍋奶油花菜,一大鍋奶油黃瓜,然後香蕉乾,柳丁,柚子,西瓜,蛋糕,和餅乾。吃完午餐,一些人去海裡抓魚,在海裡處理乾淨,沾上檸檬汁又吃起生魚片起來。
 
  我們不斷為蚊蚋所擾,噴上防蚊液還是無法完全倖免。當地人則沒有嚴重的問題,被叮咬了也不起那麼大的腫包,他們認為我們過敏。小孩子睡著後蒼蠅吸吮著他們腿上的傷口,食物若不立刻蓋嚴就會被蒼蠅佔滿,得給豬或狗吃。似乎上蒼造物還是公平的,肥沃的土壤也適合蚊蚋和虎頭蜂。
 
  原本我們打算5月7日星期一出發,Augustin和Titi卻堅持我們一定要再去他們家吃午餐。吃過午餐,他們說要準備道別儀式,於是下午時一家人盛裝來到海邊,交給我們一麻袋柚子,兩樹幹香蕉,還有一堆檸檬,香蕉乾,椰子,和柳丁,然後一大塊20cmx10cmx10cm的瑞士起司,把小艇擠的滿滿的。然後他們親手幫我們掛上貝殼項鍊,再禱告祝福我們一路順風。滿懷著感激不捨,我們划回了家,待我們把小艇搬上船,一切準備就緒,太陽卻已落了山。
 
  5月8日早上,經過9日平靜村落的生活,我們啟程前往Takaroa。啟動引擎後,Augustin發現了我們,又來到了海邊,依依不捨地揮著手。我滿懷感激和感觸,心想,Loretta永遠都會不知道她錯失了什麼,"What for?"  為了永生難忘的回憶,夠不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