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rch 04, 2012

前有大河, 後有追兵 (Scylla and Charybdis)

Dear all,
 
莫三比克海峽令我想像起荷馬史詩奧德賽(Odyssey)中, 英雄奧德修斯(Odysseus)從特洛依戰役凱旋歸途的兩難遭遇...
 
現代的六頭蛇怪希拉(Scylla), 是北方的索馬利亞海盜, 大漩渦怪卡律布狄斯(Charybdis), 則是南方狂暴的海洋.
 
我們在模里西斯決定北上時, 海盜還沒接近馬達加斯加, 待我們抵達北角, 馬約特島(Mayotte)的法國海軍才發出海盜警報, 不僅如此, 馬約特島本身也發生暴動, 暴民衝入商店放火, 於是一大群買不到食品的帆船, 紛至沓來.
 
11月18日離開停留近兩個月的火山坑灣(Crater Bay), 和 Oberon 在俄羅斯灣(Russian Bay) 休息了四天, 22日才南下.
 
在此海域,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隱匿行跡, 關閉雷達, 不開船燈, 緊靠著馬達加斯加海岸行駛.  一天清晨, 一艘沒開方向燈的輪船, 幽靈般突然出現在前方, 讓我心跳漏了一拍.
 
除此之外, 航行還算平靜, 航速隨風而定.  離開悶熱的熱帶夏季, 惱人的蚊蚋, 真是不錯的感覺; 稍不圓滿的是, 擔心南方將起的大風浪, 我不敢過度補給, 於是 Holger 總抱怨著飲料不夠.
 
25日駛進西岸蚊蟲奇多的 Boina Bay, 做過莫三比克海峽的最後準備--希拉的身體已遠, 但願脖子伸長莫及.
 
27日告別了令人感受複雜的馬達加斯加.
 
12月4日漩渦怪輕輕攪動下了海面, 風力35節, 除了有些漏水之外, 一切都還好. 
 
稍晚卻發現錨絞盤電線短路, 每逢大浪錨鍊就洩出來, 直到全入了海, 船拖著200呎的錨鍊和22公斤的錨, 像老牛拖車般緩慢, 我還以為是碰上了逆流呢. 待 Holger 發現, 只好用繩索暫時綁住.
 
災難發生於9日. 下午時我聽到不尋常的噪音, 去前方一瞧, 居然看見錨像把巨鋤, 搗蒜似的鋤著船頭, 繩索自是早斷了. 我慌忙叫醒補眠的 Holger , 他處理好正準備回艙時, 悅彤發話了: "爸爸, 你看那裡的 wire!"
 
Holger 瞪大雙眼咒罵起來, 再幾個震盪主桅就可以倒下! 悅彤指的是左支索, 纏繞著的不�鋼鐵索, 有一條竟鬆開了...  不知所措的我們只好先降帆再說.
 
這裡是漩渦怪領海的邊緣, 帆船們大多聽 Peri Peri 無線電網的天氣預報而決定行止.  如今風力最高達42節, 浪高5公尺, 降帆後不再震盪如此劇烈, 但總不能永遠駐留.  聽從無線電網的建議, 我們縮帆, 加持左支索, 決定進莫三比克首都馬布多附近的伊尼亞卡島(Inhaca)避難.
 
10日, 原本已在巴薩魯托島(Bazaruto)等待好天氣數週的六艘帆船, 也駛近了伊尼亞卡島, 無線電網也給了大家可以繼續的指示, 於是我們改弦更張, 繼續前往南非的理查灣(Richards Bay).
 
10日下午起到11日, 漩渦怪給了我們喘息的空間.  我們計畫在12日早晨入港, 因下午有鋒面警報.
 
11日半夜, 我碰上了航海至今最強的海流, 全部帆都降下了, 時速依舊達到6節... 早上5點, 眼看船就快滑過理查灣了, 我啟動引擎對抗南向的海流, 開足馬力朝西, 但時速仍低於3節!
 
就在此時, 鋒面提早來襲, 除卻洋流, 還得對抗30節逆風, 船速降低到2節, 浪花也模糊了視線.  好不容易進了港, 居然沒空位, 往返蛇行, 重重協調之後, 我們終於在10點, 停靠在另一艘德國帆船Safina的船側.
 
這就是漩渦海怪毀壞我們裝備的起始, 也是南非不準確天氣預報的開端...
 
 
麗萍
Holger, Liping & Aurora Ulani
Catamaran DHARMA BUM III
Hout Bay Marina, Berth No. 90
South Africa
34°03.02'S 018°20.85'E
Phone 1: +27719749347 Holger
Phone 2: +27719284443 Liping

馬達加斯加北角 Nosy Be, Madagascar

Dear all,
 
離開 Manumpana, 我們僅僅花了四天時間, 便抵達馬達加斯加北部的觀光離島--諾西貝 (Nosy Be).  起初無風, 後來天候轉陰而不穩, 到9月23日過北角 Cap D'Ambre 時, 風力達 35 節, 儘管我們捲起了 30% 的帆, 船速最高仍達 12.8 節!  雖時有巨浪噴濺, 所幸風來自後方... 悅彤全程暈船, 足足躺了四天...
 
轉過了北角, 風便停了, 熱得無以復加.  一入港, 我們便看到 Byamee 停在遠方, 把船駛近大喊, 悅彤先又叫又跳, 聽見我們的叫喊, Darien 也跑出船外又叫又跳... 於是, 接下來的一週, 社交活動十分緊湊, 我們一直沒能把夜間警哨的疲累調適過來.
 
Byamee 的 Joyce 熱心地充當導遊, 她告訴我們, 辦入境手續要非常小心, 陷阱是: 有些官員會獅子大開口, 弄不清到底多少進了他們自己的荷包, 尤其誇張的是, 有艘船付了規費, 拿到了入境文件, 辦出境時, 竟發現那官員沒蓋章, 把錢收進了自己口袋, 他們氣急敗壞地前去理論, 那人當然不承認, 最後只好再付一次.
 
於是 Joyce 把我們介紹給已經往返非洲大陸和馬達加斯加 16 年的 Now-Now, 英國爸爸 Graham, 南非籍印度媽媽 Veronika, 和 8 歲的女兒 Nadine.  接下來的兩個月, 悅彤都和 Nadine 膩在一起.
 
我一直沒能理解馬達加斯加.  大家討論起來, 一致的觀感是: 1. 小偷猖獗, 2. 一定要殺價.  因此在諾西貝的生活, 過的並不輕鬆.  當然, 語言障礙可能也是個原因.
 
船停在火山坑灣 (Crater Bay), 購物則得坐計程車半小時到地獄村 (Hellville).  地獄村也有港口, 但更不安全.  在火山坑灣已經夠麻煩: 每次出門, 每扇舷窗都要一一上鎖, 回家打開門, 42 度的高溫, 黃金鼠都快熱昏了; 晚上臨睡前, 先要把小艇引擎用粗鍊條重重上鎖, Graham 甚至每晚把引擎搬進艙內.  西岸的馬江加市 (Majunga) 治安更差, 一夜四個盜賊登上了友船, 船主 Palain 自睡夢中驚醒, 他氣憤而不計後果地立刻抓起菜刀和開山刀, 披頭散髮 (他蓄一頭捲曲長髮) 齜牙裂嘴大吼大叫, 居然把他們嚇的跳進水裡... 另外一艘船沒人醒來, 電子儀器就被盜空了...
 
然而, 身為外國人的我們, 又怎能了解馬達加斯加人的苦楚?
 
想像妳出生在馬達加斯加.  妳的家並不能遮風擋雨, 大風吹來或許便傾斜一邊, 四竄的老鼠, 豢養的家禽家畜, 家裡從未乾淨過.  沒能上學的妳, 連計算機也看不懂, 穿著殘破的衣服, 赤著腳跟媽媽去抬水, 打好水頂在頭上回家, 淋淋漓漓, 一輛車開過, 塵土沾了滿身, 妳心想, 怎麼媽媽的頭就穩定多了呢.  犁牛車來了, 媽媽叫弟弟快讓路, 弟弟的鼻孔下都是鼻涕塵土, 肚子圓鼓鼓的, 全家都有寄生蟲.
 
阿姨就過得好多了.  她總是在傍晚時開始化妝, 衣服好漂亮, 還有好多閃亮的戒指和手環.  每次妳和弟弟去海灘玩, 都看到她跟不一樣的外國人在一起.  表姊才 14 歲, 就可以和阿姨一起去, 妳真等不及長大...
 
當然也有些外國人看中了當地的便宜物資, 在此置產或發展事業.  奇妙的是, Oberon 北上後(註1), Elie 還找到了 Holger 和他共同的老朋友 Frederic -- Holger 和 Fred 是 1989 年在法屬圭亞那結識的, 當時他不知道 Fred 是馬達加斯加白人, 而且 Elie 和他在南美的年代也不同, 兩人尚無緣相識.  當初的三個單身漢因緣際會再度相見, 各自都帶了妻兒; 從前大家頭髮還多還長, 現在也都稀疏了. 如今 Fred 在火山坑灣海灘經營珠寶店, 親自去礦坑選購藍寶石. 他從前的船殘破了, 沉入了火山坑灣, 桅杆變成了店屋頂上的地標...
 
是的, 如同 Fred 的成功範例, 馬達加斯加礦產豐富, 幾乎可說是機會遍地, 只可惜政治太過腐敗, 每位經商的人都說, 紅包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當我們聽收音機時, 竟聽見總統對媒體說: "我們應當多砍伐森林, 以便出口木材..." 後來看一本討論世界糧食生產的書, 發現馬達加斯加居然把大批土地租借給中國和南韓, 去種植糧食; 而 Oberon 卻告訴我們, 在馬達加斯加內地, 嬰兒死亡率高達80%, 這數字或尚待商榷, 但空穴總不致來風.
 
或許要治理這樣一個大島的確艱難, 但我卻找不出任何令人激賞的政策.  也許教育不普及是個嚴重問題, 我也看不到任何解決方案.  最可怕的是, 政變戰亂發生時, 甚至 50 美元都能招致殺身之禍. 似乎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政客們租借國有土地, 把錢放入自己口袋, 市井流氓就巧取豪奪, 有機會便行搶...
 
還是講個小故事好了.  英國人 Mike 退休後, 決定到馬達加斯加發展, 他開了家建設公司, 用磚塊水泥蓋房子, 事業頗為成功. 他也再度娶妻生子, 雖然已 70 歲了, 三個兒女目前分別為12, 11, 和 5 歲.  他太太小時被盜匪嚇過(Mike說, 她家窮到只有鍋碗瓢盆, 真不知搶匪要搶什麼), 至今總要把門重重上鎖才安心. 生活優裕的他們, 看來既圓滿又幸福, 但太太每當做夢夢到 Mike 有外遇, 便張牙舞爪抓得他滿臉傷痕, 有時他還在睡夢中呢.  Mike 企圖解釋夢境當不得真, 但太太卻確信那是巫師給她的指示...
 
有回我在街上和 Mike 偶遇, 他無可奈何地說, 放下繁忙工作, 是要去保釋他的工人.  前日叫他們去買水管, 買回來的新舊不一, 問他們也支支吾吾答不上話.  後來就接到他岳母電話, 說那兩人因偷竊被關了...
 
想想都替他嘆息.
 
說實在話, 馬達加斯加是我見過, 人為環境最糟的國家.  但 Mamoko 島也有可愛不怕人的狐猴, 叫: "Maki, Maki, Maki, Maki, Mak~!" 就從村後山跑出來, 跳到我們身上搶香蕉.  還有那超大陸龜, 就住在四柱頂立的木屋下.  而漁產也極豐富, Graham 出海一下午 , 就釣到十幾條超過50公分的肥美大魚. Frederic 的立論更難以打破: 世界上還有哪些地方, 孩子能如此無憂無慮地玩耍?  他的兩個兒子和 Mike 的兩個兒子總在岸邊跳水嬉遊, 或騎腳踏車各處跑, 豢養的寵物是獵鷹, 他們的樂趣又怎是打電玩上才藝班的孩子們所能想像?  或許, 在馬達加斯加出身優渥, 還是不錯的(註2). 即便是窮人的孩子, 笑容依舊是如此燦爛, 我猜, 除了餓肚子的日子之外, 他們是真的無憂無慮.
 
然而, 無論我們對馬達加斯加觀感如何複雜, 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於是, 11月17日, 我們坐計程車趕往地獄村辦出境, Holger 希望著, 這是他最後一次對紅包討價還價(註3).
 
 
麗萍
 
 
註:
 
1. Oberon 終於放棄在 Manumpana 近三個月無進展的等待, 和我申請簽證的理由一樣, 來到了諾西貝這個觀光大島.  癡癡等到 Jules 的課本寄達地獄村, 學期都已過去十週了, 由此可看出馬達加斯加的郵政效率.  所以我才用 DHL 快遞(130美元!)申辦簽證, 但是, 課本實在太重了...
 
2. 奇怪的是, 馬達加斯加小偷搶匪都有, 卻沒什麼綁架事件.  或許因為他們沒耐心做計畫, 也或許是因為家家戶戶孩子都多, 有時孩子也早夭, 便不認為綁票會有什麼利益.  Veronika 說, 海灘上看到幼童找不到家人大哭, 她過去安慰, 結果人家居然想把孩子送給她.
 
關於沒耐心做計畫, Fred 也說了個真實故事.  幾個人去挖金礦, 運氣好到挖出了約一公斤的黃金, 想想這是多大一筆財富!  他們成了大富翁嗎?  不, 他們宴請全部親朋好友, 日夜笙歌欲罷不能, 到全部的錢消耗完畢了, 又回復了一窮二白的生活.
 
3. Joyce 辦出境時, 官員問她: "Don't you have a present for me?"  她裝傻: "What present?" 邊四處在手提包翻找, 邊問: "I didn't bring a present.  What present do people usually give?"  "Money!" 那官員臉不紅氣不喘地提示: "People usually give money!"
 
於是她警告我們別帶太多錢去辦出境.
Holger, Liping & Aurora Ulani
Catamaran DHARMA BUM III
Hout Bay Marina, Berth No. 90
South Africa
34°03.02'S 018°20.85'E
Phone 1: +27719749347 Holger
Phone 2: +27719284443 Liping